禧悅天天,福樂年年

不久後護士又來檢查,依舊是開0指,依舊是塞藥,依舊是痛得我想飆髒話。

綁著監聽器躺在床上,實在很痛苦。那個監聽器很粗糙,尖尖的部位刺進我又大又不時陣痛的肚子裡,超不舒服的。人來人往(媽媽來,姐姐來,婆婆來,阿姨來......),我只能躺在那裡痛,感覺很無奈。

不知道又過了多久,可能是到晚上了吧,我開始愈來愈痛。隔壁和我同時來催生的媽媽一直大叫;之前開3指的小媽媽則已送進產房,正在生產。

走廊有一個公告欄,註記著各待產室的狀況,有的是寫”開3指”;有的是寫”雙胞胎”;我發現我的那一欄寫著: ”0 to soft”  (翻譯: 子宮頸由硬變軟,但張開程度還是零)

那一刻我覺得好灰心,我的進程有夠緩慢!!

此時接到姐夫關心的電話,鼓勵我剖腹產(兩個姐姐都不贊成我去催生,我想他們是心疼我太痛苦。我呢,初生之犢不畏虎,還自以為這條路我走得上去……)。我開始猶豫,和老公討論是不是剖腹產算了。可是這條路既然已走一半,不走下去好像也不行 (後來我才知道,我哪有走一半哪,還早的咧~~)。

半夜我痛到睡不著,隔壁的媽媽又哭又叫,非常誇張!我聽到她老公抗議的聲音:”這樣太不人道了!我要求立刻剖腹!!”一陣大喊大叫後,隔壁媽媽進步到開3指,麻醉師報到,她可以打無痛分娩的針,好好睡一覺了。

我打心裡好羨慕!好羨慕!!

處理完大哭大鬧的夫妻倆,護士們想到在隔壁房的我,又來檢查: 依舊是0指。我哭了。護士心軟通融,讓我休息一下再來塞藥。

10月9號半夜,再塞一次藥+打一針後,開始痛得愈來愈厲害。這一夜很難熬,因為老公累了,他一直忍不住睡著打呼,可是我痛起來時,好希望有個”活人”在旁邊加油打氣。我很想跟老公吵架,但我無力憤怒。

不知道斷斷續續痛了多久後,婆婆來看我。我婆婆很好,可是她很心疼兒子: “你都沒睡吧?!這裡不好睡,你要不要睡一下?  (我O.S: ooxx,你不知道我在陣痛嗎?而且他哪有都沒睡,還給我打呼咧!!) 我真的很氣又很無力。

媽咪和姐姐來之後,我落紅了。我超高興的!”Yes!我辦到了!” 鼓起勇氣讓護士檢查,結果是: 外面1指,裡面0,再下藥。

此時我徹底崩潰了!!!

我都落紅了,為什麼就是不開?我已痛到換氣過度,全身發抖,到底還要痛多久?我開始認清,這條路根本沒有盡頭,我怎麼走都走不完,不論我多努力,它就是要榨乾我僅存的一滴忍耐!!

隔壁媽媽從打完無痛分娩後,3指到8指,進展很快,一下子就推去生了。我看到他們家人的喜悅與興奮,我覺得自己好失敗!

醫生再度來時,我毫不猶豫的表示要剖腹。他安慰我說,給我打一針”不痛的藥”,撐到下午,若一樣沒進展,他就幫我開刀。

我大概是痛到智商低能了,居然相信醫生會給我一針”不痛的藥”,結果這針打完後,我完全掉入痛苦的深淵!!!

我被綁在床上,除了痛,就只能痛,遙遙迢迢不知終點。陣痛的頻率大概是每分鐘來一波吧,每一波陣痛來襲中間,完全沒有呼吸的空檔,連一秒都沒有。我根本無法呼吸,什麼吸吐吸吐的拉梅茲,根本是個屁!

護士在旁邊說: ”妳呼吸錯了啦!爸爸你喊錯了啦!” 又說: “每個人忍痛的能耐不同,可能你缺乏運動才會這樣…”

(怎樣?老娘是惹到你嗎?) 我真的很想罵人! (那你來痛痛看!你不是我,你怎麼知道我多痛?並不是開1指就比較不痛好嗎?!要一個生理上完全沒產兆的人,用外界藥物的力量逼身體收縮,那有多痛你知道嗎?沒有經驗沒有常識也可以想像一下啊!)

以上那整段感人的內心獨白,都化成了一波波胡亂的陣痛與喘氣,每一次收縮,我就反射性地用力憋氣,我覺得自己已經神智不清,快翻白眼了……

這時婆婆進來看我,好心想給我打氣,可是我一點都不希望她占用著名額 (待產室一次只允許2位家屬陪伴)。她多待一秒,我就少一秒”自然的痛”。我用力抓著床欄分散疼痛,可是婆婆握著我的手時,我卻只敢說:”媽,謝謝!”  (劉小金徹底是個俗辣!) 我多麼希望我親愛的媽咪、姐姐在旁邊陪著我阿~ (雖然都只是痛而已,其實誰在都馬一樣…)

還好在我痛到最高點、想咬舌自盡一了百了的時刻,親愛的大姐──我家三姐妹中唯一成功自然產的偉大女性──來到我旁邊了。我哭著說好痛,她就抱著我說: ”對,我知道很痛,你很棒!” 她說的吸、吐我根本跟不上,但我知道她說她懂我的痛,還有,我很棒。

真的,還好最後那一程有大姐抱著我,給了我”活下去”的勇氣!  (真的一點也不誇張!)

終於要簽手術同意書了。雖然我輸了,但至少我可以打卡下班了,一切就快要結束了。

我就這樣一邊陣痛,一邊上手術台。因為我的陣痛太密集,所以一路上有非常多波的陣痛,超難熬!有個護士很溫柔,在我每一波陣痛時緊緊抱住我(原來抱著我對我這麼有幫助),要打麻藥前,她說,陣痛只要有一秒緩減,就告訴她,他們就用那一秒給我打麻醉。

於是就那一秒,我彎著背,緊緊被抱住,然後一陣冰涼的藥劑從背後流竄全身。我當下就沒了知覺,除了頭。

我聽到醫生說: ”寶寶的位置跑掉了”(所以我雖然是剖腹,寶寶還是得用吸引器吸出來);還有護士說 :”這麼大隻,自然生也不好生喔”,然後就聽到哇哇的哭聲。

第一眼見到寶貝,我的感覺竟然是: ”就是你阿!搞我搞了這麼久,你這傢伙!!” 完全不是感動或是欣慰之類的。寶貝重3600g,皮膚白到會被誤以為我嫁給外國人,不知道在外面的家人覺得怎麼樣,但我覺得寶貝還滿可愛的!! ^^

手術完我累斃了,被推進恢復室後就睡著了。不知道過了多久,有人來壓我的腳,叫我動一動腳指頭……嗯,辦不到,繼續睡。又過了一陣子,又有人來叫我動一動腳指頭,嗯,這次應該辦到了吧。再睡。

我不知道自己在恢復室待了多久,但是外面的家人已經焦急到不行(原來我待得比一般剖腹產的人久),他們很擔心我,吵著要讓老公進來看看我到底好不好,不然怎麼只看到寶寶,卻久久不見媽媽?!!

睡了N場覺後,我終於回到病房。護士說我失血很多,要平躺久一點。我只知道: 我終於走完這一條路了。雖然輸了,但是換一種方式,也還是算贏了。

接下來等著我的,還有另一項考驗: 餵母奶。甭說,那更是一條漫長的辛酸血淚路了。